泓泰

父亲的脊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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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言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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授权图片 | 吕志耘 摄

文稿来源:书奴随笔

父亲是爷爷奶奶的养子。说是养子,也和亲生的一样。爷爷奶奶家里再没有孩子,只他一个,是亲圪蛋蛋。

爷爷盘算了好久,才给父亲起了个名字,大名叫吕歧山,小名叫吕虎虎。有山有虎,峻山老虎,是一幅多有气势的画图。它寄托了二老多么实诚的期望啊!

爷爷奶奶想对了。父亲的名字,真还带来了风水的流转。

父亲成家后,很快生了一子。爷爷奶奶乐得不知怎么是好。

这以后,送子观音大发慈悲,又给父母送了七个孩子,五男二女,七子团圆。只是我的祖父祖母无缘与后的孩子相见,就相继谢世了。

爷爷奶奶可以含笑九泉了。可这一家九口人,举家过日子,靠什么去维系呢?爷爷奶奶留下的家产很微薄,又赶上连年的战乱和饥荒,让这个家庭过得十分艰辛。

那时候,看着这样缺衣少穿的一家人,连乡邻们见了言语也少了,亲戚们情意也淡了。

父亲却嘿嘿一笑,说:“这家境好不好,就看是人气旺不旺,像咱这样五男二女,七子团圆的家庭,村里能有几家?哼,这是老天给的!”母亲呢,总是把我揽在怀里,说:“有钱人有有钱的活法,穷人家自有穷人家的过法。”“有小不愁大”,这是老人们常说的话。

活 路

我们家靠山,俗话说:靠山吃山。

土地少,种的粮不够吃,但有足够的野菜、树叶填补全家的生活。土里长的甜苣、黄蒿、灰菜、蒲公英等等;树上长的榆钱、榆叶、杨树、柳树嫩芽,都是好吃的菜。野菜蒸窝头,野菜熬米粥,闻着香喷喷,吃着甜丝丝。野菜不单是吃新鲜的,还要晒干,腌在缸里,一年四季都在吃野菜。偶尔,父亲还到山里采点山葡萄、山杏、山核桃,套只山鸡,打只野兔,调剂我们的生活,日子过得很自在。

穿的就更不用说了,大的穿剩了,小的穿,小的穿破了,补上补丁继续穿,能挡风寒,不露肉就行,男孩女孩都不讲究。

有一年,听说有地方收购酸枣,十三岁的二姐动起了打酸枣挣钱的念头。她起早贪黑,爬山过梁,不畏艰辛、不辞劳苦地打酸枣。卖了以后,买了一匹小布,给家里一人做了一件新衣。

衣服缝好后,母亲不让穿,等到大年三十才穿上过年。父亲穿好后,兴奋地做了一个古戏里将军得胜的亮相,惹得全家都笑了。

母亲拉过二姐的手一看,全是被酸枣刺扎的伤痕,有的还往外渗血,心疼地说:“可怜的二闺女。”二姐倔强地把手抽了回去,揣到衣襟下边摇摇头。

那时候,我们家和许许多多的穷人家一样,最难过的是冬天。房子走风漏气,加上穷人缺铺少盖。天冷了,放在地下水缸的水,也都结了冰。村里每年冻死人的不只一家两家。

父亲谋划得周到,天没上冻就进山背柴。每天一趟,连续背二三十天,每次背柴一二百斤,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回来,脊背上垫着的衣服总是湿淋淋的。

每到晚上,母亲就会热上一盆热水,用毛巾蘸上,敷父亲背上的肿块。父亲丝毫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,还用手挨个地摸着我们的小脸说笑哩。

老话说:“家暖一条炕”,穷人家都照着这个理去做,父亲做得更是周祥。睡觉前做饭带烧炕,把炕烧得热乎乎的,躺到炕上,不觉得家冷。

等睡到大半夜,炕觉着凉了,父亲就起来了。他在我们几个孩子头上摸一摸,然后就抱一捆柴回来放在灶堂里烧炕。柴烧完了,炕就热了,一家人都能暖暖和和地睡到天亮。

穷人家是生不起煤火炉的。可父亲不认命,过年那几天,总要想法子给家生个煤火炉子,红红火火过年。

生火的煤在后山,上去就要走一天。他搭一条绳子走了,要进山背煤。在煤窑上,他没有钱去买,就给人家做工,做够一天,人家给他二百斤煤。讨到了煤,父亲背着就回来了。来去三天,背回二百斤煤。每年最少要进山里背四五次。他的脊背已经厚厚磨了一层硬皮,可脸上从没有露出痛苦表情。对我们总是乐滋滋的。

跑 山

日本投降以后,村里人的心稍平定了一些,都在思谋过日子的事了。

晚上,在跳动的油灯下,母亲坐在炕头,用手拨了拨灯芯,一下亮了许多。她说:“看着孩子都大了,得想个法子,让他们逃出这穷家呀。”

“法子,法子就是让他们去念书。”父亲说。

“这又得钱,现在怕是……”母亲没有把那个“难”字说出来。

“唉!咱甚会儿有过钱,日子还不是过下来了吗?”

“吹灭灯,睡吧。”

为了我们能上学,父亲打定了主意:跑山。他把山里人家缺少的东西背上去,又把山下人要的东西背下来,从中能挣个块二八毛的辛苦钱。只要腿不歇,家里零零星星总有个钱。

后来,有人在山里采伐了建房的木材,路不好走,牲畜不能驮,只能靠人背。一根椽子一丈三尺长,走山路,只能背,脊背要找准支撑点,行走格外地小心。

雇主说:“工钱可以多给点,你要小心,出了事,我不管。”

父亲停顿一会儿,说:“干!我需要钱。”

这样,父亲揽下背椽子的活儿。他每天摸黑起来上山,到下午太阳偏西才能回来。母亲知道,父亲做这营生,危险得很。每天下午总到村边上等父亲回来,迎着父亲进门。

就这样,父亲一连到山里背了十几天,挣了十五块钱。

秋后,家里三个年幼的孩子,都上学了。

1957年父亲(中)到太原看望二姐和正在读高中的我

解 放

已丑年(1949年)春天,不断传来消息说,太原打下了,新政府建立了。

村里人越来越多的走到街头,听风声,圪吵吵。有人说,开始登记各家的土地、财产了,要重新分。有人压低声音说,财主们偷着往外运财产,被人截住了。村里要建民兵了。

没几天,上面来了两个挎着包包的一男一女,说是省城学校的。他召集人扭秧歌,教人们唱歌。学校的学生成了他们工作的火星星,下午就唱歌、扭秧歌。一时,原本死气沉沉的村里,传出了歌声。

“嘿啦啦,嘿啦啦,天空出彩霞呀,地上开红花呀……”“枯树开了花,石头说了话,穷人坐天下呀……”歌声起伏。学生们还跟着城里来的人“咚咚咚,起咚起”扭秧歌。

歌儿从学校唱到街上,秧歌先在学校扭,很快就上街上了。看热闹的人,越集越多。大姑娘、小媳妇、小后生也动了心,你推我拽地加入到秧歌队里来了。锣鼓声、欢笑声响成一片。

母亲父亲也站到人群里。母亲不时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。父亲的头剃得光秃秃的,胡子也刮了,他们脸上沾满喜气。

等我们放学回到家以后,父亲在做饭,母亲坐到炕边发呆。还没等我说话,只见母亲一直抽泣,想哭哭不出声来,憋得脸发紫,吓得我们都哭了起来。邻居们听到哭声也来了。

“虎婶子,要哭,你就哭出来,老憋着,要憋出病来哩。”邻居们摇晃着母亲的身子。

“哭吧,哭吧,把肚子的苦情,倒倒吧,现在咱敢了。”父亲用手搡了母亲了把。

这回,母亲的气唤上来了,终于“哇——”地一声哭出声来了。

母亲苦啊,嫁过来以后,一直过着剜心割肉的日子。

家穷,为了活命亲自拉着老三的手,送给别人收养,还改了姓......

家仇,她让老二参军打鬼子,仅去了两年,就牺牲在战场上......

家苦,她忍痛把年仅五岁的二姐送去做了童养媳……

这些,母亲平时是欲哭无泪,只能憋着,是街上的锣鼓声,把母亲的苦情线震断了。母亲抱着我们姐弟三个哭啊,哭啊……

我们家就是用哭声,迎来了解放的.....

家乡解放以后,接着搞土改,斗地主,开诉苦会。

我家是贫农,又是烈士家庭,父亲一下成了大忙人。他每天笑嘻嘻的,连走路也轻快多了。分到土地,他不仅忙自己地里,还忙别人家地里的事,插个标志签呀,埋块地界石呀,他都做,落了一身“好人”的赞扬。

开诉苦会,斗地主,他也到了会场。听着穷人的苦情账,他也很伤心,止不住落泪。有人喊:“苦不苦?”,“苦!”;“该不该打?”,“该打,该打,狠狠地打!”。喊声刚落,一些人就拥到台前,用手中的棍子、皮带,抽打那些被批斗的地主。

这时,父亲走出场了。

不一会儿,地主们的孩子也让人连踢带打,推到前台来。原本说好只是让他们低头认罪就行了。但群情激奋,说好的规矩也没用了,有人就过来搧他们耳光,踢肚子。

“哎,吕虎的儿子,你是儿童团的团员,过来捶他们。”台上有人喊我。

我没挪脚,父亲就一把手揪到他身后,大声说“他还小哩,大人的事,他们不懂。”

父亲这话,是说给我的,也象是说给场子里所有人听的。

在场的人稍为平静了一些。批斗会仍在开,只是人们动手打人的少了。

互 助

说话间清明到了,节令不等人,新分了土地的人们,东一堆,西一伙,都在议论种地的事了。

父亲跑里跑外,行走在春风里,很兴奋。这一下有了属于自己家有地了,再不用受饿了。村里有人找他种地时搭把手,他连想都不想,就点头答应了。有两户特殊户,一户是男人在部队当兵的;一户是男人被日本的飞机炸坏腰,种地缺少人手。种地是劳力活,她们两家真需要人帮衬。

父亲就和这两户组成了个互助组,合伙种地。每天下地,父亲领着一帮女人,包括母亲,和大一点儿的娃娃,一起下地做活,做完你家的,做我家的。耕地下种,间苗锄草,三家人合在一起,有说有笑,不觉累,不觉苦。初次尝到种自家地过日子,心里亮堂堂的。

苗长高以后,一看苗发黄,细麻麻的,不壮实,父亲着急了。他和大家商量,要奶苗子(给苗施肥俗称奶苗)。他让各家拿一瓶食油来,在高梁苗的根近处,用棍扎一个小洞,把油滴上一滴,就算是奶上了。

果不其然,没过多少天,高梁苗有了油的滋养,变得绿了,成了壮苗了。

父亲说:“互助好啊,人手多,这活能干成,单人独户的,你再使劲,也白搭。”

秋天,父亲的互助组的地里,粮食打得比哪家都要多。

父亲他们的互助组给村里带了个头。第二年,村里互助组就多起来了。

解放初期,村里是一年一变化。初级农业社,高级农业社,以后又成立了人民公社。父亲和大伙一起,一步一步向前走。为大伙,也为自家,风风火火,出力流汗。

建 房

那年暑期,大姐家要盖房子,父母亲都去了。最重的活,就是从乱河滩往回运石头,垒地基。当时,没有其它工具,就靠父亲往回背。

为了不误工匠的工期,二百多斤重的石头,一天要背三四趟。他很少说话,一直是闷着头做活,想着他家闺女要住新房了,一点也不觉得累。

一天,父亲猛然晕倒了,一摸头,发高烧。我吓得哇哇哭起来,以为父亲死了。一时间,人们手忙脚乱地救父亲,用凉从浇头降温,母亲一边掐着父亲的人中喊叫,一边把汗水淋淋的布衫子脱下来一看,哇啊!父亲背上有个巴掌大的伤口,血糊糊的一片,这是背石头磨破以后,他硬忍着,让汗水淹着,发炎了。

一会儿,父亲长出了一口气,醒来了。

村里没有村医,找了一小瓶红药水涂伤。母亲又让人在地里挖了一把草药(蒲公英),捣碎了,敷在伤口上,包好,就算是医治了。

在母亲的精心照顾下,几天过来,父亲的伤口好多了,他又忙开了。

新房盖好后,父亲在大姐的院里看了好一阵,自言自语:“好!这世道变得好啊!”

桑 蚕

1957年5月,母亲去世了。

这对父亲是致命一击。从此他闷闷不乐,总是生活在回忆中,母亲时不时地就出现在他的梦境中。

“孩子妈呀,你从17岁上就嫁过来,几十年风风雨雨,总是在战战兢兢中从黑走到明,又从明走到黑,心就没有舒展过,你是装着一肚子苦水走的。痛心啊!你走了,留下三个年幼的孩子,正在上学,单靠我一个人,当爹又做娘,心酸呀。他们的事,我找谁商量呀!你说了:‘集体是咱家的命根子。’咱还没来得及靠集体铺垫好咱的家底,过日子,过好日子,有谁给我出主意啊!”

陷入焦虑中的父亲,一下子瘦了许多。他整天低着头,成了一个干瘪老人。

那个曾经靠脊背支撑一家生活的人,终于衰老变形了,变得罗锅了。后来每天蜷缩到炕上,自己连饭也做不了。

那年是1966年冬季,离母亲去世九年多了。父亲病了,这次既不让找医生,也不做什么治疗,和当时村里许多老人一样,静静地等待生命消逝。

这九年里,母亲留给他的三个年少的孩子,一个念出了大学,有了不错的工作。其他两个孩子,也进城当了工人。这些事都要一个粗手笨脚的男人去做,真难。他把心都操碎了。

也许是父亲对家里人再无愧疚了,一下子对自己的生死也看淡了。

村里有人养过桑蚕,此时,父亲就像一条吐尽丝的桑蚕,人们惊叹:

——这就是那个当年人见人爱的男孩,天天给他父亲洗脚擦身的虎娃;

——这就是那个食不裹腹的年代,惜子如命,把盛到碗里的肉,在嘴里嘬一下,又夹到孩子的碗里,笑着看孩子吃下去的父亲;

——这就是那个早年间背着二百多的山货,在崎岖山路上疾步行走的山里人;

——这就是那个在荒山野林中,大喝一声,吓走野兽的震山奇人!

大家都在叹惜。这个瘦瘦弯弯的老人,全身都耗尽了……

父亲,就这样淡定地走了......

父亲的旧居

作者简介:

书奴(笔名),本名吕丕业。

生于1939年正月,山西省忻州原平刘庄村人,幼年家境贫寒,仍坚持读书,曾就读于范亭中学,太原市十中。1960年入北京广播学院(现中国传媒大学)新闻专业学习,1964年本科毕业后分配至宁夏人民广播电台,后调入山西人民广播电台,任记者、编辑,曾任山西人民广播电台文艺台台长,山西人民广播电台副总编,高级偏辑。被山西大学、中国传媒大学函授部聘为客座教授。著有报告文学、散文、诗词、剧本。

退休后笔耕不辍,作品发表于微信公众号“书奴随笔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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